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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显庆元年公元六五六年
示御史王一方在家宴请宾客
数日前
王一方购入一处宅院
长安居
大不易
王一方为官多年才购宅安居
宾客们纷纷道贺
席间他指着庭院中一棵参天大树说
这是一名贵树种
价值不菲
房产交易时
买卖双方都没有意识到树的价值
定价也未包含该树
王一方想补给卖家差价
宾客们啧啧称奇
其中一人说
王玉石生活在云端
不知道民间交易的惯例
房价本就包含庭院数目
况且房产已经交割清楚
买家无需补差额了
王一方觉得不妥
此家术得无欠长乎
既然是家书
怎么能无偿获取呢
事后王一方找到原房主
补上了四千钱
席间
宾客们还谈起了长安城里的一桩奇案
不久前有一美貌妇人淳于氏因氏入大理寺大狱
中书侍郎李易甫贪图淳于氏的美色
托大理四成避正义
王法放出
暗中纳为测事
如此大胆操作
自然让人议论纷纷
高宗皇帝敕令几事终刘仁轨
侍御史张伦调查此事
谁料关键证人毕正义突然自缢而亡
刘仁轨
张伦以查无实据而草率结案
给长安城的街头巷义平添了诸多莽料
在王一方府上宴席中
宾客们的议论很快从案情本身转到了中书侍郎李义府身上
李易甫比王一芳大一岁
却在不惑之年就荣登宰相高位
他的前半生仕途并不出彩
虽然早早进入高宗皇帝的前邸晋王府担任属官
但在高宗即位后
仅升迁为中书社人洪文馆学士
远谈不上位高权重
而且宰相长孙无忌很讨厌李易甫
曾上奏皇上
贬其为毕州司马
毕州今四川通江
皇帝应允
诏书都已写成
就待第二天颁布
李易甫提前探知消息
问计于同事王德俭
王德俭善于钻研高层动态
揣摩皇帝心思
指点道
武昭仪方有宠
上欲立为后
为宰相
义未有以发之
君能见白
转或于福也
高宗李治宠爱武昭仪
想以武士取代王皇后
无奈武昭仪是先皇才人
又曾出家
经历过于复杂
高宗对其的宠爱一直受到元老宰侄长孙无忌
褚遂良等人激烈而明确的反对
更不用说立为皇后了
李义甫如能捅破这层窗户纸
倡议立武昭仪为皇后
说不定能转危为安
于是李义甫当夜即叩阁上表
盛赞武昭仪
请求废立皇后
李治大喜
当即召见李易甫
赐朱一斗贬官的诏书自然作废
在李易甫的倡议下
高宗李治终于在永辉六年公元六五五年废王立武
李易甫因此赢得了皇帝宠信和武士奥元
迅速发迹
拜为中书侍郎
同中书门下三平
封广平县难
后又进爵为侯
日渐飞扬跋扈
气焰嚣张
他厮纳囚犯为妾
证据确凿
立正义之死
他嫌疑重重
和满朝官员无感来其间说者无意
听者有心
王一方恰好正在犹豫是否揭发检举李义府
王一方与李义府很熟
十多年前两人同为晋王府的蜀官
年纪相仿
又同处为官
自然走动不少
后来宦海沉浮
一个青云直上
一个原地踏步
李易甫位高权重后
没有忘记与王一方的旧情
在王一方从地方县城调京任著作左廊上提供便利
又在十多天前亲自举荐王一方荣升世御史这份帮助不能说恩重如山
也让王一方感佩在心
王一方清楚
李易甫看中两人的友情
也希望将他拉拢在自己的身边
毕竟新崛起的宰相很需要自己的人马
王一方在政治上跟随李易福合情合理
前途光明
他为何会蹦出揭发检举的念头呢
因为王一方是御史
匡扶正义
激浊扬清是他的职责
更因为王一方性格刚正耿直
眼里容不得沙子
旧唐书在王一方简傲独行
新唐书说他性简特高
字彪述
两处共同的简字是严肃正直的意思
儒家倡导积极入世
关注现实
坚持原则理想
政治高于个人命运
高于朝廷律令
高于统治者的好恶
因此培育出了一批又一批刚正之士
他们或在野
或从政
都遵循仁义道德等政治理念
李易甫身为朝廷重臣
寡廉贤耻
为非作歹
显然与儒家思想背离
王一方弹劾他理所应当
可是道德说教与复杂现实
坚持原则与个人利益
往往不尽相符
甚至相悖
恰恰是这种冲突
真正考验一个人的本性
个人所做的抉择
彰显他的品性
也决定了他的命运
王一方担心弹劾李易甫不会有结果
李易福胜券正隆
势力急速扩张
与他为敌
胜券不大
断送政治前途的可能性倒极大
王一方沉吟良久
自言自语道
革取万代名耶
荀墨以求答耶
一边是遵循圣贤教诲
可以天下留名
一边是和其他人一样沉默以对
可以稳步升迁
王一方年过四旬
家小众多
一度觉得没有必要冒险
各家自扫门前雪
不惑之人
种好自家一亩三分地
过好自家的小日子就行了
管什么他人冤屈
是非曲直
匡扶正义的代价为什么要我来承担呢
过了一天
王一方又想开了
非但为国除肚
一乃名在身前
谈何之举
不仅是为国除奸
更是坚持原则
不能因为爱惜身家利益而放弃原则
名在身前
名是名声
更是原则
是人之所以顶天立地的精气神
放弃了原则
就如同人抽调了精神
和飞禽走兽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李易甫权势强盛
是不是暂避锋芒
等待合适的时机再谈和呢
王一方也想到过
等李易甫开始失宠
或者其他人群起攻之之际
再行谈劾
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
胜算更大
除恶扬善也要讲究策略不是
转念一想
如果李易甫常年占据高位
没有露出可以扳倒他的破绽
难道就要一直折伏下去
难道就漠视李易甫继续为非作歹
祸害良善
这和助纣为虐有何区别
沉默者是作恶者的帮凶
王一方更加坚定了弹劾的决心
面临势必得罪权臣而来的家庭祸患
孝顺的王一芳放心不下的是老母亲要跟着受苦
她问计于母亲
母亲深明大义
给了王一方坚定的支持
昔王母福见成林之遗
汝能尽终无怨
之死不恨
王母伏见点出楚汉相争时亡灵的故事
项羽挟持了王陵的母亲
诱逼王陵依附自己
王母伏剑自尽
坚定儿子投靠刘邦的决心
王一方母亲以王母自彼
希望儿子尽忠
先顾大家
再享小家
有了母亲的支持
王一方毅然上张
弹劾李易甫于年古之下擅杀六品四臣
虽然没有谋杀的直接证据
但即便避正义是自杀的
也是为义府之权势
能杀身以灭口
如此生杀之危
尚非主出权臣暗操生死之权的风气不可掌
请重新查核必正义之死
奏章递上去了
圣断却杳然
帝国官方文书系统冗杂
却不离其宗
那便是皇帝掌握着最终的决定权
皇帝往往将不愿意
不方便
不希望处理的文书摁下
眼看弹劾要石沉大海了
王一方毅然决然的决定在朝堂上当面揭发李易福的恶行
这是大唐制度赋予御史的最后的监察权
翌日的朝堂上
王一方抖擞精神出班
朗声宣称要弹劾中书侍郎李易福不法
按照大唐律例
官员当堂遭到弹劾
无论是否属实
都要立即伏楼驱出
立于朝堂戴罪
遭遇弹劾后
李易甫却百般抵赖
强词否认指控
王一方对这种不顾礼法
骄横跋扈之举极为愤怒
激动的脱下身上的谢至法官高声斥责
王一方呵斥一次
李一甫反驳一回
王一方再呵斥
李一甫又反驳
弹劾变成了对喝
其他朝臣静若寒蝉
高宗李治端坐龙椅
面无表情
当王一方第三次喝斥后
李易甫不得不悻悻出班戴罪
王一方略为整理衣冠
拿出谈文当堂诵读一抚
善柔成性
宁媚为姿
西市马州
分桃见宠
后交刘季
割秀承恩
阐述了李易甫的谄媚品行后
王一方列举毕正义之死的疑点
指出李易甫有重大谋杀嫌疑
建议严惩
其中分桃见宠点出春秋时期卫灵公宠爱美少年倪子霞
两人共识一宠
后多指南宠之事
歌袖承恩演出西汉末期
汉哀帝与董贤共寝
董贤压住了汉哀帝的袖子
皇帝不忍惊醒他
断袖而起
后多代指男同性恋
王一方以这两个典故来铺陈
李易甫起初依靠马周
刘记的暧昧宠信得以崛起
犯了重大的战术错误
且不说他并没有掌握李易甫是同性恋的证据
即便李易甫真的靠男色起家
那岂不是说前朝重臣马周
刘季都是贪恋男色之人
而且间接引人遐想
高宗李治如此重用李易甫
是否也是贪恋男色之人
李易甫善解人意
尤其在后宫事务上
是少数坚定支持皇帝的大臣之一
高宗李治内心根本不想处置李易甫
先前他将王一方的弹劾奏章留中不发
本想给双方留有余地
希望王一方就此罢手
是才他见王一方在朝堂上三喝李义甫
心中老大不满
现在王一方
谭文开头的战术失误
引得他更为不适
因此
李治带王一方读完谈文
直斥其回汝大臣言辞不逊
当场下令贬其为莱州司护参军
王一方犹豫再三
慷慨复义的正义之举
转瞬之间一败涂地
无可挽回
废朝后
李易甫得意的问王一方
王玉史妄加弹劾
惭愧否
王一方严肃回答
孔子担任鲁国司寇仅七天
就诛杀了少正卯
我王一方担任御史已经十六日了
离开前不能诛杀奸臣
确实有愧
四十一岁的王一方携母亲妻小前往山东莱州任职
第二年
李易甫签中书令
检校御史大夫
太子宾客
封和建郡公
另赐长安豪宅
一时间宠冠朝廷
家中子弟都被认为清要官职
宰相李易甫平易近人
待人接物和颜悦色
可是凡稍有触犯他的人
不久都或遭贬斥
或遇害
朝野官民私下评价李易甫笑中有刀
人送外号鲤猫
李易甫后因过于飞扬跋扈
为唐高宗所祭
又因寝数事忘弃
被人告发图谋不轨
贬关边第
于公元六六六年郁郁而终
武则天称帝后
追授其为扬州大都督
李唐王朝复辟后
撤销李易甫的一切封寿
王一方在莱州兢兢业业处理政务
勤勉任真
却多年得不到升迁调任几年后
王一方辞官客居昌乐
以教授学生为业
母亲去世后
他干脆隐居不出
于总章二年公元六六九年去世
享年五十五岁
王一方是个极有故事的人
她是四州涟水人
今江苏涟水我可以生于隋炀帝大业十二年公元六一五年
父亲早逝
母亲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
并且供他读书
当时科举以兴
聪颖好学的王一方于唐太宗贞观十一年公元六三七年考中科举
名列明京之榜
此时他年仅二十二岁
前途一片光明
前往京师的路上
王一方在道旁遇到一位疲惫的步行者
后者自我介绍说
家父在远方为官
遭到革职
并且卧病在床
我想去探望
困不能前
王一方很同情他
当即赠送自己的坐骑
而且不告姓名而去
来到长安后
王一方不肯拜业权贵
攀赴显患
在一次聚会上
享有儒学圣名的尚书外郎独孤溪出席
几世中
许敬宗等人推崇独孤兮的观点为确论
王一方不以为然
引经据典指出百家一同
连连揭露独孤兮的错误
大家不欢而散
王一方的才华得到了一代名相魏征
刑部尚书张亮等人的高度赞赏
后者纷纷举荐他
他很快便出任晋王府参军
又入鸿文馆兼职
魏征只恨自己没有适合婚配的女儿
就想把夫人的侄女许配给王一方
王一方一介韩儒
出入仕途
撞上这样的机会
理应求之不得
谁料他坚持不娶
在贞观十七年公元六四三年魏征去世后
又主动上门提亲
他人询问原因
王一芳回答
当初不娶是不想攀附宰相
如今提亲是感念宰相的知遇之恩
也是在贞观十七年
王一方侍奉的晋王李治被立为皇太子
王一方顿时成为太子侍从
前抵旧人
命人艳羡
不想王一方于三年后受张亮谋反案牵连
外贬儋州吉安任县丞
儋州吉安今海南昌江
儋州与中原远隔千山万水
环抱惊涛巨浪
是唐朝人地理认知的世界边缘
贬观儋州
与半个死刑无异
考察王一方受贬原由
极可能是一桩冤案
重臣张亮言行不检点
金信妖言
蓄养义子
确有其罪
是否谋反却值得商榷
评议张亮罪行时
群臣顺承皇帝旨意
都说其罪当诸
殿中少见
李道谕却认为证据薄弱
罪名不能成立
唐太宗当时正在气头上
顾加详查
下令将张亮斩首抄家
遂于刑部侍郎出缺
唐太宗令执政者推荐人选
宰相们推荐多人
都遭驳回
最后唐太宗说
朕得其人也
之前李道玉议张亮云反刑未拒
此言当已
我当初没有听从他的意见
至今追悔
于是受李道玉为刑部侍郎
可见唐太宗本人对张亮谋反案是后悔的
持推翻态度的
那么王一方因为深受张亮赏识
得到张亮举荐就被贬官天涯海角
则更加冤枉了
当日远航儋州
南海的惊涛骇浪常常吞噬生命舟师都须持酒圃请福
王一方浊水誓曰
此帝乡而北固
望海璞而南服
必也行掩诸己
亦复前修
长经积水
天无覆舟
英中获利
以效见由
四为物阔千里安流
铃音如响
无作神修
时值盛夏
南海涛雾蒸嵘
王一方祭奠后
天云开路周及
顺利到了吉安
食无肉
病无药
居无事
所谓县城
就是草莽之地的简陋居民点而已
王一方不畏艰辛
埋首苦干
积安蛮夷等旱不逊
不教化好百姓
其他工作就无从谈起
王一方将主要精力投入到了文教事业中
召集蛮夷首领
耐心开导
挑选申徒
亲自讲解经书
实践礼仪
传授中原礼乐技艺
教导黎族同胞尊卑有序
他尽职尽责
在海南播下了第一颗文教的种子
史载
王一方是第一个在海南教化黎明之人
被尊为海南文化先师
海南昌江的王氏家谱还记载
王一方次子王成修后来定居海南
在当地娶妻
开枝散叶
王一方被尊为海南王氏鼻祖
贞观二十三年公元六四九年
王一方改授环水县城
环水今河北魏县
张亮的侄子张角从流放地返回中原
投奔王一方
不久去世
张角临终前将妻子托付给王一芳
并拜托其处理自己的归葬事宜
王一方毅然应允
一路上让仆人复旧
将坐骑让给张角的妻子
自己跟在后面
处理完张角的葬事
他将其妻送回家
又在张亮墓前告诫后
才飘然而去
起初
魏征爱其才
认为王一方虔诚不可限量
就是恨其太直
担心命运多舛
果然
王一方终因当政不容于史
th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