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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你才算长大

到了后来

你总是要生病的

不光头疼

浑身骨头都疼

翻过来调过去怎么躺都不舒服

连满嘴的牙根儿也跟着一起疼

舌苔白厚

不思茶饭

高烧的天昏地暗

眼冒金星

满嘴了泡

浑身没劲儿

你甚至觉得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去好

这时你首先想起的是母亲

想起小时候生病

母亲的手掌一下下摩挲着你滚烫的额头的光景

你浑身的不适

一切的病痛

似乎都顺着它一下下的摩梭排走了

好像你那时不论生什么大病

也不像现在这样难熬

因为有母亲替你扛着病痛

不管你的病后来是怎么好的

你最后记住的都是日日夜夜守护着你的母亲

和母亲那双生着老茧在你额上一下下摩梭的手

你也不由得想起母亲给你做的那碗热汤面

当你长大以后

有了出息

山珍海味成了餐桌上的家常

便很少再想起那碗热汤面

可是等到你重病在身

而又穷穷竭力形影相吊的时候

你觉得母亲亲自赶到

那碗不过放了一把菠菜

一把黄豆芽

打了一个蛋花的热汤面

才是你这辈子吃过的最美的美味

于是你不觉得向上扬起额头

似乎母亲的手掌即刻会像小时候那样摩挲过你的额头

你费劲的往肝疼的急需浸润的喉咙里咽下一口难成气候的唾液

此时此刻

你最想吃的

可不就是母亲做的那碗热汤面

可是母亲已经不在了

你转而思念情人

盼望此时此刻

她能将你搂在怀里

让她的温存和爱抚将你的病痛消解

他曾如此的爱你

当你什么也不缺

什么也不需要的时候

指天画地

海誓山盟

柔情蜜意

难舍难分

要星星不给你摘月亮

可你真是病倒

再也无法为他制造欢爱的时候

不要说是摘星星或是摘月亮

即便设法为你换换口味也不曾

你当然舍不得让他为你洗手做羹汤

可他爱你了半天

总该记得一个你特别爱吃

价钱又不贵的小菜

在满大街的饭馆里叫一个外卖似乎也不难

可是你的期盼落了空

不要说一个小菜

就是为你烧一壶白开水也如天方夜谭里的芝麻开门

你退球其次

再其次

什么都不说了

打个电话安慰安慰也行

电话机或手机就在他的手边

真正的举手之劳

可连这个电话也没有

当初每天一个乃至几个

一打就是一个小时布置的电话

可不就是一场梦

最后你明白了

你其实没人可以指望

你一旦明白这一点

反倒不再流泪

而是豁达一笑

于是你不再空想母亲的热汤面

也不再期待情人的怀抱

并且死心塌地的关闭了电话

你神闲气定的望着太阳投在被罩上的影子

从东往西的渐渐移动

在太阳的影子里独自慢慢消融着这份病痛

你最终能够挣扎起来

摇摇晃晃的走到自来水龙头下

接杯凉水

喝得咕咚咕咚

如在五星级饭店喝矿泉水

你惊奇的注视着这杯凉水

发现它一样可以解渴

饿急了眼还会在冰箱里搜出一块干面包

没有果酱也没有黄油

照样堂堂皇皇的把它硬吃下去

在吃过这样一块面包

喝过这样一杯水后

你大概不会再沉眠于浮华

即便有时你还得沉浮其中

也只不过是难免而清醒的惆作

自此以后

你再不怕面对自己上街

自己下馆子

自己乐自己哭

自己应对天塌地陷

你会感到天马行空

独来独往

可能比和一个什么人吊在一起更好

这时候

你才算真正的长大

虽然这一年

你可能已经七十岁了

感谢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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